新闻调查丨洪水中的刁窝：一周救援重建纪实

8月3日

位于涿州市东部的腾飞大街是城区一条主干道，一路向北就是泛滥的北拒马河，河水漫过大堤，把这条原本双向6车道的道路全部淹没，积水达到五六米之深。

【资料图】

现在，这里是救援队伍出发的起始地，也成为刁窝镇里好几个村庄的唯一救援通道，被洪水围困的人们从这里上岸，与等待他们的亲朋好友会合。

我们想跟随武警官兵进入村庄记录救援过程，但救生船上的座位必须让给更有需要的人，我们只能暂时留在码头，加入焦灼不安的等待人群。

这时，一个举着刁四纸牌的妇女吸引了我们的目光。

张晓丽是刁窝镇刁四村人，丈夫正在村里转移乡亲，她放心不下，清早就来到这里，一方面能看到丈夫还在安全地进出救援，另一方面也帮助登记转移出来的乡邻们。

刁窝镇位于涿州市东部，离市区并不太远，但因地势低洼，这里的村子成了这次洪涝灾害的重灾区。

浑浊的水面下不仅急流涌动，还有很多被水冲塌的建筑物，救援工作非常艰难。

嗓音嘶哑还在不停接打电话的中年人叫张克伟，他也是刁四村人，这几天一直组织乡亲们的疏散转移。

刁窝镇刁四村村民 张克伟：今天五六十条艇转移了几百人。我平时在村里就是老百姓，不过我是党员。救援队有艇、船都是跟我对接的。

天光渐暗，夜色降临，水面升腾起一片雾气，救援难度更大了。此时，被困里面的大部分人已经救出，我们终于有机会登上一艘救生船。

船行到村子深处，水下情况更加复杂，官兵们需要随时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应急措施，以免船被划破甚至翻掉。

8月4日

下降的水位也给救援带来难度。前一日，救援船可以直接开到目的地，而现在，下水后相当长的路段都只能靠推船前行。

上午，武警河北总队救援队接到任务，刁四村一个九十岁老太太和保姆被困在家里二楼，请求救援。带来消息的是刁四村村民杨龙，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刁窝镇副书记郑英华。

刁窝镇党委副书记 郑英华：我是咱们镇的副职，代理刁四村的支部书记。他是我们的志愿者负责人，杨龙，坚持了四天四宿了。

刁窝镇刁四村村民 杨龙：刁一刁二刁三刁四，属于四个村，我们救的人不光是刁四的，所有刁一刁二刁三，只要看见人，需要救的，我们都一块儿救出来。

杨龙告诉我们，他的妻子就是昨天在腾飞大街举纸牌的张晓丽，他们家也被水淹了。

不到四公里的路，船行将近半小时。驶入村子不久，就遇到了一处平地，救生船无法前行，杨龙和老郑下了船走路进村。

向里走了三四百米，又遇到低洼处，一米多深的水拦住他们，幸好遇上正在村里转运群众的河南临颍县中青救援大队的一艘救生船。

杨龙刚翻进院子，从旁边学校的二楼窗户就传来声音，原来，老太太和保姆已经在前一晚被村里人转移到了更高处，几个人急忙爬上楼。

临颍的救生船比较小，老太太和保姆上了船，就没有我们的座位了。这时，雨点越来越大，水面肉眼可见地开始上涨，幸亏路过一辆救援铲车把我们带了上去。

与老太太会合后，我们一起坐上进来的救生船驶向腾飞大街。

8月5日

城市各处的积水都出现了明显回落，随着救援转运工作的基本结束，腾飞大街路口的临时码头也冷清了许多。而对于生活在刁窝的村民来说，这条水路也不再是进出村子的唯一通道。

从村里转移出来后，杨龙和张晓丽夫妻俩一直借住在亲戚家。8月5日下午，两人决定回家看看。

刁窝镇刁四村村民 张晓丽：现在大部分还是回家心切，能过去的都回家看了看。看看淹到什么程度，房子是否有裂。

村里的大部分地带都已没有积水，可杨龙家在村子北边，离北拒马河不远，差不多是村里最低的地方，想回家只能蹚水进入。

杨龙在附近找了一个泡沫板做成简易渡船。

这是自7月31日离家后，杨龙和张晓丽第一次回家。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张晓丽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已经念大学二年级的儿子是夫妻俩的骄傲，这个暑假参加了刁窝的民兵训练，8月1日，被安排在白沟河守堤，由于通讯信号中断，当时与父母失去联络十几个小时。

就在张晓丽给我们翻看儿子照片的时候，杨龙四处查看家里的情况。到了这里，他又惊又喜。

张晓丽家的前院地势更低，地面还有积水，村里的水电气还都没有恢复，房屋被泡，家里不能久留，更无法过夜。张晓丽两口子只能回城里继续借住在亲戚家中。

隔壁邻居也在这天下午回村，查看家里的情况。

尽管每个人的愿望都是尽快回到自己的家中，恢复往日的生活，可洪水刚刚退去，村里连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具备。不仅仅水电气没有通，很多人家的锅碗瓢盆都被洪水冲走。

路通了，各地援助的生活物资开始进入刁窝，刁二村把饮用水、方便食品等物资集中在村口，方便村民领取运输。

刁四村则把物资发放点设在了村委会。

几个居住在村外的村民利用家中有限的条件，来到村口为老人和孩子提供热饭热菜。

由于村里部分房屋不具备过夜的条件，傍晚时分，不少返村村民不得不离村回城，这条进出村子的道路一度被堵得水泄不通。

8月6日

天开始放晴，腾飞大街最南端的300米已经退水，武警河北总队负责这段路面的清淤工作。

刁窝镇党委书记 张大众：目前我们27个进水比较严重的村，已经有20个村水退得差不多了，还有7个村水退得少一点，这20个村我们今天争取全部完成垃圾和淤泥清理、消杀、危房危墙排查，这些做完之后再逐步恢复水电，让老百姓尽快尽早地过上正常生活。这些工作都是以我们镇村两级干部带头，带领群众共同来做。

回到刁窝人的越来越多，由于停电断水，不少人家购买了发电机，抽出家里自备井里的井水清淤洗地。为了能够早日回家，村里的所有人都在努力，竭尽所能。

我们在刁窝发现，来自全国各地的救援物资也随着灾后恢复阶段的到来有了变化。

我们没有想到能在村委会与三天前的采访对象相遇，更意外的是，这个采访对象在一个小时前临危受命，被任命为刁四村的临时村支书。

张克伟自小生长在刁四村，长大在外地闯荡，后来回到刁窝创办了企业，算是村里的能人。在这次洪灾中，他的表现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可和赞赏。

刁窝镇刁四村临时村支书 张克伟：年轻力壮的回来，回来以后收拾整个村子，村子收拾好了，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隐患，把隐患排除以后，再让他们回来。

重建家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村民如此，对于基层干部也是如此。那么，目前摆在他们眼前的，有哪些具体的问题需要一一解决呢？

8月7日

腾飞大街已经部分通车，城区的水电气也在逐步恢复，回到刁窝镇的人越来越多，可他们面对自己洪水浸泡过的家一筹莫展。

我们在刁四村村委会又见到了张晓丽，她说自己来这里帮忙，顺便找新上任的村支书问问她家的房子。

其实，村里的房子都在水中浸泡了好几天，能不能住？何时可以住？这是所有村民的疑问。几个村委决定加快房屋检查的进度。

张晓丽家分作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是老房子，地势更低，直到昨天才退了水。

刁窝镇刁四村村支委 匡影：已经不安全了，等到咱们的工程车能过来的时候，村里请示镇里，找专业队伍给评估检测一下。到时候评估完了，说这个确实危险，咱们就想办法，该拆就拆了。这肯定是不能住人。

匡影认为，张晓丽家这两个侧屋的地基都已经下沉，不能再住人了。我们看到，这样的情况在村里很普遍，甚至出现了房倒屋塌。

重返家园的准备工作千头万绪，刁窝有好些个养殖大户，在这次洪灾中损失严重，猪马牛羊都死亡很多。

从7月31日开始降雨至今已有8天，也就是说，可能有死亡牲畜已经在水里泡了8天，这是对人健康和环境极大的隐患。

刁四村一家养殖场里集中了周边500多只死亡牲畜，虽然部分死猪、死羊已经封袋装车，但空气里充满了恶臭的气味。

张克伟在村里找了几个地方，可一挖下去全是水，没法对这些动物做深埋处理，必须拉走。

这几天的气温都超过了30℃，虽然明知农业部门的运输车都已经超负荷，可郑英华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请求帮助。

由于刁窝的实际困难，检疫站最终同意第二天清晨派车转运，这让村干部和郑英华都松了一口气。

一支来自内蒙古包头的救援队，配备了专业的消杀设备，他们的到来，让张克伟喜出望外。

只有先清理了动物尸体，村里养殖户的消杀工作才能深入进行。

交通、危房、水电气，都是关系到村民能不能回家的关键。8月7日，刁窝镇政府开始给每个还没有恢复供电的村庄发放一台临时发电机。

8月8日

进出刁窝的道路越来越拥挤，路过刁二村时，我们看到，路边有供电人员在忙碌。

这次洪灾造成涿州大部分地区停电，抢修工作异常繁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为了安全，他们要沿着供电线路一条一条地进行排查检修，完成一条就恢复一片区域供电。

村里要去看望的村民叫高青云，因为舍不得养的牲畜一直没有撤离。那地方在刁四村的西北角，紧靠北拒马河，沿途有的地方积水仍然有一米多深。

张克伟找到了两辆铲车，带着水、方便面、充电宝、被褥等物资，颠簸了四十多分钟才找到高青云的暂时栖身处。

北拒马河的水已经下降了很多，露出了堤坝，高青云说，河边的几匹小马还有远处的羊，还有猪，都是他的伙伴，留在这些伙伴身边，能拉住一个就拉一个，不让它们被洪水卷走。

刁窝镇刁四村村民 高青云：虽说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我看见他，就像看见亲人了。一听说他是支书，我更高兴，因为他能为老百姓做事。我相信他。

8月9日

8月9日，腾飞大街主路积水已清除，车辆恢复正常通行。至此，涿州城区主街道全部通车。刁窝的水电恢复了七成左右，村里的垃圾清理和环境消杀工作仍在进行。

策划丨谭芸编导丨邹蕖 冯健 万灵摄像丨刘艺 李向伟 吴经伟 赵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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